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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妖刀入鞘

[原创共享] [原创连载]杂种徐生(请勿转载)----7-18更新第14页272、273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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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3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三

[三]

我喜欢的热闹方式是很市侩的,如果什么时候看见我去凑那种貌似高雅或者很受高雅人士追捧的热闹方式,那肯定是我毫无意识地灵光一闪时的表现。不知什么时候起人们开始喜欢吃西餐了,继续是开始喝红酒了,然后又开始流行酒吧,那些白天穿着套装和小高跟鞋在高楼大厦里款款而行的女子们到了晚间成为在那些昏暗房间里摇摆不定的魅影。
我在昏暗的光线下看着梅恩的身影消失在一个小拐角,离开座位前他按住我的肩说:“在这里等我。”

然后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孤伶伶一个,左右的座位都空着,并且有一侧空着两个。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各样的香水味,混合着爆米花的奶油香和薯条之类油炸食物的香气。有一个胸前挂着木盒子在人群里穿行卖烟的女孩走过我的身边,我叫住她,买了一盒五支装的女士雪茄,然后咬着带有奶油巧克力味道的烟嘴抽起来。我不会抽,象抽香烟一样把烟雾吸进肺里,然后感觉到一阵阵眩晕,只好放下从桌上烟盒里抽出支三五点上。
那种眩晕感很不舒服,我问服务生洗手间在哪儿,那个男孩把梅恩消失的那个角落指给我看,并在我耳边说:“注意锁门,不分男女的。”

在通往洗手间的过道上,梅恩正在点烟,见我两眼发直地往里走就拉住我朝外走,我在他手底下难受地挣扎:“我难受,我去厕所。”
“小刀……”梅恩稍微放松了我一点,但还是没有让我进去的意思。后来再想起这个情景时我认为当时脑袋里闪现出来的那个念头应该是出于本能。我突然觉得梅恩在这里就是为了把我拦在外面,我把他猛地推开,他不再拉住我,任由我走进洗手间。
这家酒吧真是挺奇怪的,下功夫地把音响布置到连洗手间里都充满了那种乱嘈嘈的音乐声,却不肯多花些银子收拾一下这个必须的服务环境。
一共三个隔段有两个的门看上去摇摇欲坠了,大概还可以勉强关上,剩下最里面的那间门关着,看样子也挺牢靠,但在两片木板相接的地方却有一个裂缝,这条裂缝足够让我看到简沛然那条皱在一起的火红耀眼的裙子和一片肌肤润泽的弧线,以及按在那片光滑皮肤上的男人的手。

我突然觉得洗手间里的音响不如外面的热闹,它居然没有掩盖住那个角落里发出的声音,让我用脚后跟想都能想出那里面在发生什么事。
有只手在我肩上拍了拍,我茫然地回头看着梅恩,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没说话。我对他笑了一下,也没说话,然后把手里的烟深深吸了一回,扭回身把它准确地弹进那个角落的上方又看着它快速落了下去。
我没有等着看这个充分燃烧着的烟头引起了怎样的慌乱,拉着梅恩走进了酒吧中央正在空地上乱扭的一小撮人群中。
“我以为你会冲进去,结果你没有。我说过你是个不按常规表现自己情绪的女孩。”梅恩一直在盯着我看。
“进去?我干嘛要进去?他已经‘进去’了。”我用眼梢看到乔多多和简沛然先后从洗手间走出来,坦然地回到了座位上。也许他们询问了我或者梅恩的去向,我见到李密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指着我和梅恩,大家都向我们看过来,我满脸笑容地向他们挥着手,很兴奋欢快的样子,简沛然也对我热情地挥了挥手。
我扭回头,面对着梅恩又把脸挂了下来,他探过身说:“你们的演技一样好。”

我拉着梅恩的胳膊大声地问他:“梅恩,你想要我吗?”
他挑了挑眉毛微笑着说:“想。”
我很意外地愣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会客气地谦让。”
他大声地笑:“我在中国很多年了,可我毕竟是个洋鬼子,性格里的东西是不会改变的。而且,我认为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客气的回答。”
“为什么?”我可不觉得这个回答有什么客气的。
“因为如果我说不,你或许会因此觉得自己不够有吸引力。”他还是好脾气的笑着。
我看着他的脸,一点也感觉不到有什么轻佻色情的成份在他的神情里,“虽然这么说,可你并不准备这样做吧?”
“当然。”他很赞同地点点头,“有些事如果你很想去做,而且认为做了之后自己不会后悔,那就去做;如果你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会后悔,却很坚决地想要去做,那也可以做;但是如果你觉得那根本没有必要去做而且也是毫无意义的事,做了之后又一定会后悔,这样的事为什么要去做?”

“你是说我会后悔?”
“肯定会的,我们都会。我相信你没爱上我吧?”他低垂下眼睛看我,见我有点尴尬地摇了摇头,他就笑着继续说:“如果不是因为感情,那决定这件事的还有冲动。但是我觉得你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点性的成分都没有。你是想报复。”
“我不是。”我的前世肯定是只最后被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别否认,我看得很清楚。可你这样根本报复不了什么,只能让你自己受伤害。”梅恩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干傻事,小刀。如果我真的把你带走了,你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哦。”我突然走神想到梅恩是老爸的同事啊,居然在跟我讨论这种话题。
“嗨!”梅恩见我低垂下头,又拍了拍我的肩。我抬起头来正迎上他温和的笑脸,他伸着手臂对我说:“想要个拥抱吗?”
我贴过去,把脸埋在他的怀里,用力咬了咬牙,不想让眼泪流下来。
他在我脑袋上轻抚了一下,“Good girl.”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4-12 19: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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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四

[四]

回北京的票是乔多多去买的,他拿着三张票回来后才告诉我们简沛然和另外两个同伴也一起回北京,我们六张票正好是卧铺里的一小格。
从酒吧回来之后我没再和梅恩说及那件事,乔多多和李密也住进了梅恩家,因为要回北京了,他们和徐生每天都嘀嘀咕咕地说些他们生意上的事。乔多多没有再外出过,也没有任何可令人生疑的电话或短信,他对我一如既往地好,只是我不再感受到被疼爱的幸福和快乐。
我仍然独自住在自己的小客房里,借口不舒服拒绝让他进我的房间。

梅恩和徐生把我们送到火车站,在站台上道别时梅恩悄悄跟我说抱歉,因为他觉得如果他能一同回北京也许我会好受些,但是他在杭州还有些事情要做。
“你要是一起走也肯定睡在隔壁。”我打起精神来跟他开玩笑,“再说你肯定更习惯乘飞机吧?”
“不,我喜欢火车。”他指着一旁还在和乔多多嘀咕的徐生:“他喜欢飞机,有瘾。”
“那我先回去了,北京见。”我听到广播,向他们挥挥手准备上车。
“照顾好自己。”梅恩叮嘱着。
“我会的。”

可是我没有。
在火车上我的精神总是游离在这个车厢之外,即使李密和我说笑,或是乔多多坐在我身旁想和我说点什么,我都躲开了。简沛然给我的手机发来一条短信,示意我不必为个男人把自己弄成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我只呆了一秒钟就了然了,如果说有谁最先发现我的秘密,肯定是最在意我是否发现他们的秘密的那个人。
然后我就有点失去控制,只有耳边的声音在持续,面前的情景变得模糊而巨大。身边的人究竟因为什么事和两个卖啤酒的小贩打起来的我全然不知,只见眼前所有人都在互殴,地上有许多啤酒瓶的碎玻璃渣,身边过道上码放着两个啤酒箱,里面装满了空瓶。

一个高大强壮的年轻男子双手扒着床架,两条腿轮翻向下蹬踹着。在空调暖和的车厢里,这家伙只穿着单薄的运动裤,透过弹力十足的裤腿能看到他强健的腿。在他的脚下,李密和乔多多的头脸上都带了血。
乔多多和李密向后退让了两步,那个男人一脚踩在我身边的铺位上,另一只脚向前踢去。我伸手从啤酒箱里抽出一只空瓶子,在过道的门框上磕掉了瓶子底,两眼瞪着身边这条彪悍的腿心里想着让过他腿动脉的位置,然后狠狠扎进这条大腿里。他大声地喊叫,我却什么也没听见。

那家伙流了不少血,万幸的是果然没有伤到动脉。而且我这半个酒瓶子终止了这场打斗,直接把乘警给招来了。下了火车进了派出所,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又掏钱给那家伙治伤。等我们终于站到马路边上准备打车回家时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李密先招了辆车回家睡觉去了,我和乔多多站在路边,他拿出刀递给我:“幸亏我没把刀给你,不然你还不把那家伙给废了。最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不高兴?”
“对,是有点心情不好。我发誓,以后绝不再因为无谓的事伤心和愤怒,更不会因此和别人动手。”我把刀接过来别在后腰上。

乔多多笑起来:“还发誓了?至于这么严重么?有我们在呢,你没必要那么冲动地跟人动家伙。”
“我发誓是为了你,而且我已经不是那么容易冲动的人了。”我见有辆打着空驶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就站到马路牙子下面伸着手。
“为了我?怎么叫为了我?”乔多多一脸无辜地瞪着我。
“对,为了你,为了我不会宰了你。”车停在我面前,我拉开副驾的车门,对乔多多说:“如果我真那么冲动的话,我就该拿刀冲进去而不是只扔一个烟头那么简单了。”
乔多多脸上的表情有趣极了,简直让我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他那种尴尬狼狈又吃惊的神情,我对他笑笑说:“瞧,让我说着了吧?你自己另外找辆车吧,我不想跟你一起走。拜。”他傻呆呆地站在路边看着我钻进车里扬长而去。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4-12 19:30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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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五

[五]

我躲了乔多多一个星期,终于被他在菜市场给堵着。
“咱俩谈谈行么?”他墨迹半天凑上来说了这么一句。
“没空。我不想谈。没什么好谈的。”我弯腰盯着小贩的秤,又把一个长了芽的土豆挑出去换了个好的,小贩白了我一眼。
“你看咱俩住得这么近,你能往哪儿躲我呀?咱们不至于就成仇人了吧?你给我个机会听我说点什么成不成?”他伸手想接我那兜子土豆,被我闪了过去。
“乔多多,你别跟我逗贫。我没想躲你,是不想再搭理你了。我没那么贱!”我推开他往前走,被他一把抓住。
“对不起,小刀!我……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拎着土豆跟乔多多进了他家,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抱着我的土豆。他吭哧了半天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乔多多,我什么也没想,更没乱想,我是亲眼看见的,这你知道。”我不知道自己还爱不爱眼前这个人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讨厌,讨厌他做的事情,讨厌这事情让我无法原谅。我仍然留恋他,这份留恋也让我很讨厌自己。如果没发生过那件事该有多好!只是这个假设根本不成立,那一幕在这段日子里不断出现在我眼前,我已经不再愿意靠近他了。
“我爱你!一直爱你,我没爱上她。”他的样子很真诚。
“那为什么?”
“我只是……只是一时的……”那副真诚没有了,他变得局促,气急败坏。

“乔多多,人要活几十年呢。我们在一起还没超过一个月,你就干出这种事来,因为她很吸引人这我知道,遇见她之后你的所有表现都证明你太失控了,根本没有能力把握自己,你可能也没想控制自己的冲动,当时你想到过我吗?你想过如果我知道以后你会怎么样吗?还有你确定以后不会再遇上更吸引你的女孩了?你的一时,会不会一时又一时,这辈子你有大把的‘一时’可以用呢。我没兴趣陪着你。”这些话都是我冲口而出的,在说的同时我才意识到它们的意思,我明白自己不可能原谅乔多多了,不论我是否仍然在爱着他。
“小刀,对不起!我……我以为你不会知道。我想过,只那么几天,离开杭州后就不再和她联系了。我已经和她告别说明了这个。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我抱着土豆站起来,“我已经看见你是怎么和她道别的了。”我打算走了,不想再和他说下去,再往下说我会砸了他的家。

“小刀!别走,我们能不能……至少我们还有爱,你的爱可以……”
“我的爱不是你的裤腰带!”我恶狠狠地打断他的话,“乔多多,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我爱你,我还是个小屁孩儿的时候就开始爱你了,可惜这爱没经住你的强烈考验。对不起,我忘不了那件事,不会再信任你了,你肯定不会喜欢我变成个成天对你疑神疑鬼的女人。”
“小刀……”我拉开门,回头看他,他的眼睛红了,这让我心里软成一滩泥。他没有伸手来拉我,只是看着我走出他家门。
我走到台阶那里又头看看他,对他笑了笑说:“再见,乔多多。”

往家走的那一小段路上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伤心,它让我体会到无形的疼痛,觉得心里失去了很重要的什么东西,并且不再回来。我忽然想起以前从来没和乔多多说过再见,跟别人也很少说。再见这两个字对我来讲很郑重、很严肃,它几乎暗示着生离死别。就象我今天对他说的这样,在这次道别之后我们就失去了彼此。
我在脑袋里把和乔多多在一起的一点一滴都象放电影一样重演了一遍,无法相信那些渗入生活的感情居然经不起那么小的一次冲击。我意识到乔多多不再是我的依靠了,虽然感情来得婉转又缓慢,但它去得竟这么荒诞不经。
我一直没有哭,也许这并不说明我很坚强,而是这件事排山倒海地向我砸过来把我给砸晕了,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真正反应过来,还没有体会到它的真实性是多么地令人痛不欲生。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4-12 19: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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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六

[六]

不久,我回到学校,除了往日习惯的生活,还多了一个追随者,他叫陆亭,一个长得和乔多多非常相似的男孩,也许就因为这一点,他的殷勤令我厌烦。
何况他还没有乔多多那种知道进退的分寸,这更加让我讨厌。

有天,陆亭当着很多同学的面口出狂言,用一种很不理智的方式向我表示了他对我的喜爱。我溜达到宿舍边上的小花园,双手插在裤兜里坐在石凳上,很想抽支烟,看看周围三三两两的同学,只好作罢。最近心情不爽或太爽的时候总想抽一根儿。
陆亭有点不安地跟过来看了看我,轻轻地说:“我刚才那是气话,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听了扭过头去看看他,很温柔地冲他一笑:“你不是总说你家怎么怎么好吗?带我回去看看吧。”
他立刻容光焕发,站起来很得意地点着头,但立刻又犹豫起来:“我没给家里打招呼呢……”
“这点小事你都做不了主?”我挑着嘴角,浑身轻松自在。
他不再迟疑,说好吧。

陆亭家的小院在清河附近,我们的出租车停在院子门口一辆白色“凌志”后面,陆亭指着窗外说那车是他爸的,我笑笑说开凌志的人不是自己特有钱就是单位特有钱。
陆家的院门上铺了层灰色的瓦,让我想起南方那些小镇上的建筑,进门后冷不丁迎面看到个大影背墙,我说这墙根下怎么不放块太湖石?陆亭说石头在墙后面,我慢慢地往墙后绕一边问他那石头比颐和园乐寿堂门口那块败家石大么?他不说话了。
院子挺大,影背后面果真码了块不小的太湖石,我上前摸了摸一边问他:“你家打哪儿弄来的这石头?不会也是从河上过来的吧?那得花多少钱啊。”
他自嘲地笑笑:“行了,你别挤兑我了,这石头是我爸的朋友送的。”

我转过身来打量着院子,它几乎可以用巨大这个词来形容。葡萄、葫芦、紫藤之类的东西搭了半个院子,却在另半边弄了个西洋式的喷水池,小池子里游着锦鲤,池子上又装模作样地搭了个小巧别致雕梁画栋的桥,高高的拱,三两片青石,那模样也只有在江浙一带的小河上才有得见。这种搭配真不知道他家人是怎么想的。
“有钱,”我拿眼睛瞟着陆亭,“你家可真有钱。”
他挑着下巴说:“我爸说了,等我毕了业就把我弄进公司去,以后这些还不都是我的。”
“你爸在的那个集团好象是国家的吧?又不是私营。”我注意到某个窗户里一个保姆模样的女孩闪了一下,而后匆匆消失。
“……是国家的,可调个人进去他肯定能说了算。”他试探地问我:“要不等毕业了咱俩一块去吧?”
“我可沾不起你爸的光。”我听见有脚步声从对面正屋里传出来,陆亭脸上的神情变得很好笑的紧张,当他看见我从兜里掏出烟放在嘴上并在门被推开的时候打着了火时,他的表情就更紧张了。

春节早就过去了,眼看着春天就快到来,而眼前这个女人仍然穿着一身缎子的对襟小棉袄,手里捧着个富贵吉祥的暖手炉。她富态的脸上有一双凌厉的眼睛,把我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了一番。
陆亭叫了一声:“妈。”
我从烟雾里抬起头来微笑着:“您好。”
陆亭底气不足地说:“这是我朋友。”
“什么朋友?!”我断定陆妈妈如果是个食肉的野生动物的话此时此刻肯定扑上来把我活吞了,她咬牙切齿的四个字几乎饱含了能够释放出来的所有敌意。

陆亭的样子就好象被这四个字狠抽了四个嘴巴,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我继续对陆妈妈很温柔地笑着:“我也不是非得来打扰您,可陆亭刚才当着很多同学的面说如果我拒绝做他的女朋友就让我家破人亡。”我扭回头问陆亭:“是这意思吧?”
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没……”
我回过头去看着他妈:“我就是来认个门儿。”然后又对陆亭冷冷地说:“在我回到学校之前你还有机会弄死我。”说完转身就走。
陆亭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他妈也一声没出,直到我走过了那个影背才听见她发出尖利的声音,也许是她太激动了,语速很快,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远处有辆出租车开过来,我眯着眼看清车窗后面的空驶牌,便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对那辆车招了招手。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4-12 19:33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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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七

[七]

我在外面溜达到傍晚才赶回学校,老远就看见周放跟两个男生有说有笑地走在前面。我没叫他,只是和他们同一个频率走着,看着他们散发着快乐的背影。
有个男生无意中回头看到我,就用手肘捅捅周放,三个脑袋往一起凑了两秒钟,周放立刻回过头,与此同时他那张原本就很兴奋的脸上漾开更灿烂的笑容。我扬起手冲他摆了摆。
两个男孩儿低声说笑了几句走了,周放朝我跑过来,我觉得他身上带着很重的孩子气,见到他第一眼时留下的那种纯净印象从来没有消失过。
“真巧啊!呵!”他没话找话地招呼着。
“你嘛去了?”他脸颊上不知怎么蹭脏了,我凑近了看他。
“今天跟另外一个学校的篮球队比了一场,我们赢了!爽!”他连说带比划。
“我说呢,过来!”我撩起挂在脖子上的围巾,帮他把那块灰擦下去。
他有点腼腆地笑,用手在那块皮肤上搓了搓:“你用的香水味儿真好闻。”

我看着学校就快到了,问他:“你着急回家吗?”
他摇摇头:“不急,就回家吃饭,没别的事。”他看了我一眼:“你有事?”
我说:“回去没饭了,咱俩在外头吃吧?”
“成。”他向四处张望了一下,“你等下。”说完抬腿就跑。
“干嘛去啊?”
他不停脚地回我一句:“我往家打个电话说一声。”
“回来!”他乖乖地回来了,我把手机递给他。

打完电话他迟疑地说:“要不我请你吃饭吧?我都吃你好几顿了。”
“那哪儿行,”我使劲摇着头,“你一学生哪儿来的钱,再说你挣的钱不得给同学出生活费么?”我伸出手指头制止他开口:“我比你大,听我的,不许顶嘴。”
他露出整齐洁白的牙笑:“你才大我多少呀,你不也学生么。”
“我是大学生,再说我有稿费。”我喜欢他象个孩子似地较真儿,经常跟他逗贫,这时候他就不再象平时那么腼腆。
“我马上也是大学生了。”他轻松淡然地说。
我问他想好考哪儿了么,他说他想去成都。我从来没去过西南地区,虽然那一带有许多中国最美的风景地,但那里于我和北极的概念没什么不同。
觉得他要去的地方真远。

坐在一家川菜馆子里看周放一边吃一边狼狈地擦汗,我瞧着他乐:“你这样还想上成都哪?就算川菜里不辣的菜也有不少,可你这样也忒差劲了。”
他被辣得直吸溜,不停地喝饮料,又招呼服务员上冰镇的矿泉水。好容易缓过来,才长长叹了口气:“我觉得北京的川菜馆纯粹是为了强调川菜就是辣才做这么辣的,要是在人家当地未必能有这么辣吧?”
我拿着菜谱又点了两个不辣的菜,一边掏出烟来:“你这是安慰自己呢。反正我没去过,等你去了你就知道了。”
他不说话了,面带微笑地看着我把烟放在嘴上,我停下手问:“是不是看不惯女孩抽烟?”
“也不是。不过我认识的所有女孩里,你是唯一一个抽烟的。”他伸手过来拿起打火机,不太熟练地打着了火。

吃到一半的时候,李密给我打来电话,我按断了四五次,他仍然坚持打过来,周放埋头吃着,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我觉得再按断电话这气氛就显得有些尴尬了,于是笑吟吟地接起来。
“小刀,你们俩怎么了?又闹什么事啦!”李密在那头气急败坏地冲我嚷嚷。
“哟!你怎么问上我了?”我放慢语调腻着声音说。
“我问多多,他什么都不说啊。你说说吧。”
“别让我说了,他都不好意思,我更没脸说。”我觉得川菜是挺辣的,又麻又辣,我的舌头都有点发抖。
我让李密自己去问乔多多,别再来烦我,然后挂断了电话,这次他没有再打来。

周放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我,我望进他眼里的疑问,笑着数落他:“看什么啊?小孩儿,还挺好奇是不是?”
他笑着喝了一大口冰水,有点被我揭穿后的羞怯。
“哎,”我凑过去打探地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他还是一副很羞怯的笑模样,半晌才犹豫地说:“算有吧。”
“什么叫算啊?你追人家没追上么?”我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不是我追她,是……她喜欢我。”他觉出我话里紧追不放的意思,很窘。
“呵——,是你眼高没看上人家呀?”越看他窘我就越是捉狭地想再多问他两句。“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他彻底窘到脸微微地泛出浅红色来,只顾低着头笑,没有回答。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4-12 19:3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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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八

[八]

周放的奶奶家离我学校真的很近,当他站在楼下把他的小屋窗户指给我看的时候,我却远远地看见了站在学校门口的乔多多。于是我谢绝他再送我回学校的好意,在他的窗下跟他道了别。
乔多多老远就看见我,他在我的注视下有些局促,用一种很不舒服的站姿等着我一点点走近。离他还有两三步远的时候我站住了,目光越过他的面颊向他身后望去。乔多多向我迈近一步:“小刀,我们聊聊。”
我有意让自己心硬起来,朝他身后走过去,经过他面前时轻轻地对他说:“滚!”
他一把拉住我的手臂,顺着我的趋势转回身,于是他看着徐生在原地迟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向我们走来。

看见乔多多站在校门口时我就打算好不跟他说话,从他面前走过已经预知到他会伸手拽我,所以顺着他拉扯我的那个惯性,我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那记耳光重重地抽在他脸上,力道之大让我觉得手掌上所有毛细血管都被震碎了,即使天色已晚借着路边的灯光也能看见他脸上那几道渐渐泛红的指印,嘴角有一点红色的血丝,我估计他的牙龈被我打出了血。
徐生几乎在瞬间就窜到我们面前把我推离乔多多一臂的距离,乔多多那只手仍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臂,他抬起另一只手用手背擦了一下嘴角,看了看,然后盯着我:“我要跟你谈谈。”
“松开!”我一动不动地站着,一点想说话的念头都没有。

“你们俩有病是不是?大街上吵架?不寒碜啊?”徐生又伸手推了乔多多一把,企图让他放开我的手臂。又转头冲我说:“要不你们找地方聊聊,跟这儿站着动手算什么事?让人看笑话呢?”他往旁边看了看,有几个路人从我们身边经过一边走一边扭过头来张望。
“乔多多,你走吧,以后就当我们从来没认识过!”我死命地掰开他的手,大拇指上刚长出来的指甲抠进了他的皮肤里。一直以来我没有哭过,可我发现这会儿已经快要哭出来了。他就是不松手,两眼紧盯着我,好象我是他难得抓到的一个逃债人。

“多多,先松开,成么?你们俩别跟大街上这么闹行不行?都不是孩子了,都松开手,好好说。”徐生伸过手来,总算把我们分开。
“徐维,”乔多多又瞪了我一眼,然后垂下头轻轻说了声:“算了。”
他走出两三步又回过头来叫我:“小刀?”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着他,他脸上居然是一种很惨淡的笑容:“我不值得你这样。”
哪样?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上面已经有点肿起来,连眼皮都高起一块。“要是你真的那么恨我,刚才落在我脸上的就不是你的手了。我不值得你这样,你真应该把刀抽出来。”说完他又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自从乔多多送给我这把刀之后,从后腰抽出刀来几乎成了我的习惯动作,甚至于一个人闲得无聊时,不断地把刀拔出来再收回去是我打发时光的小练习,孩子气地希望这个动作能作得更快些,象小说里的侠客。
很多次争斗中我都用过这把刀,甚至曾把它架在徐生的脖子上,开玩笑时也拿它吓唬过李密,但我从来没对乔多多动用过它,在我的概念里,我无法去伤害他,他对于我就象最亲密的家庭成员,就象我的父母,那是我连一点想要去伤害的念头都没有的人,哪怕他伤害了我。

我似乎听见徐生在问我什么,但我听不真切,只全神贯注地看着乔多多越走越远的背影。我不希望他回头,这个人我再也不想见到,可我又是那么希望他回过头来,回到我身边,笑嘻嘻地说之前的一切只是一段虚拟的梦境,只要我从梦里醒来就会发现我们依然相爱如初。
说不清楚心里的那种疼痛感是什么滋味,乔多多临走时说到的那个恨字真的化成情感纠缠在我心里。我恨他,如果我无法恨他,也许我只能恨自己,如果我无法伤害他,也许我还能伤害自己。就象用最直接的办法将自己从梦中唤醒一样。
我毫不犹豫地把右手伸向后腰重复那个习惯的动作抽出刀来用力地向左腕划了下去。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4-12 19:35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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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5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九

[九]

唉!我对自己叹了口气。
最先让我感知到的是隐约传来的人声,清脆的、快速的声音,带着忙碌和镇静,我想象中能发出这种语声的女子一定是护士。然后我的魂魄重新躺回了我的身体,静静地体会身周的一切。
只听一个沉稳的男声说:“她醒了。”
随之而来的是左手腕部即麻木又疼痛的僵硬感,似乎周围所有的凉风都照着这一个地方在吹着,很冷。
头颈下的枕头轻微地挪动了一下,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躺在医院的床上,而是靠在某个人的怀里。谁呢?想起刚才留在身边的徐生,是他吧?

我的眼皮沉重得根本睁不开,只想安逸地睡一会儿,但左腕上的疼痛象一小队蚂蚁不断地往我的大脑里溜达过来。很奇怪,一直以为皮肉表面的伤痛会非常尖锐,而我现在并不觉得,它很象体内的那种钝痛,刺激得我一阵阵地想吐。
身边的人轻咳了一声,不是徐生的声音,我努力摆动了一下头,想仰起脸来看这个人一眼,可没有做到,眼睛挣扎出一条线,耀眼的日光灯照进我的视线里使我立刻又闭上了眼睛。
有一只手轻抚在我的脸颊上:“别动,快好了。”他的声音温柔得渗透进我的心里,说不出的舒畅。
他是谁呀?我迷迷糊糊地带着这个疑问睡着了。

我在梦里问自己:“这是在做梦吧?”东张西望半天,仍然没有找到醒来的方法,只得任凭梦境的摆布。
那是个简陋的火车站,梅恩和徐生站在面前向我们道别,我身边除了李密、乔多多之外,还有一群男男女女,他们大声地说笑着,发出刺耳的噪音。我好象心不在焉,无法了解心里那种伤心的感觉是从哪里来的。
火车开出杭州车站,我仍然无法确知前方的目的地是哪里,窗外站台上梅恩和徐生在向我们招手,那两张洋鬼子的脸带着一模一样的温和笑容。而我并不想离开杭州,想下车留在那里的冲动在心里不断地涌起。身边的人们仍不时地谈笑着,连乔多多和李密也加入了他们,只有我在一旁沉默着,对自己心里的那份恼恨莫名其妙。

接下来他们发现了我的沉默寡言,纷纷过来和我打招呼,李密凑到我近前逗乐,乔多多把手臂搭在我的肩上,但我并没有为此感到欢心,而是受那种恼恨和厌恶感驱使把他的胳膊扒拉到一边去。
“怎么着小刀?谁招你了?一上车就闷闷不乐的。”李密的声音忽远忽近地在附近响起。与此同时,我的手机收到一条新消息:“为了个男人你至于的么?”我在梦里一点点地恍然,有个秘密一直被我藏着掖着,我不想把它表露出来,但是看样子它自己想跳出来,或者,是某个有心的人在刻意地挖着我掩埋它的那块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只见乔多多在我面前皱着眉头问:“你怎么了?”
我想让他紧紧地抱住我,然而我却对他说:“离我远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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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

[十]

“小刀,你跟多多俩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还在医院里,而且很舒坦地躺在一间小而精致的病房里唯一的病床上,床边上竖着个输液用的金属架子,那上面倒挂着的是个装着透明液体的玻璃瓶,而不是我臆想中装满红色液体的塑料袋。
李密和徐生站在床边,见我醒来就一边一个踏实地坐了下来。李密犹豫再三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没有。”我和徐生异口同声地跟他说。
“你丫怎么知道没有?!”李密很恼火地瞪着徐生。
“多多跟小刀说的话意思里都听得出来有事,你当我没长耳朵?”徐生慢条斯理地,一脸疲倦。
“我怎么跟这儿呢?这什么地儿啊?”我四处打量着,要不是嗅觉中还弥漫着那种特殊的药水味道,我很难认为这屋子是医院里的病房。
“我有个同学在这家医院里管点事,所以给你安排了这么个病房,这样我们就能来看着你了。总不能让我们跟你家守着吧。”徐生切开一只橙递给我,我摇摇头。

“我……我没事,我可以回家呆着去了。”我暗中想活动一下左手手指,却见它们只轻微抖动了几下,并没有按照大脑给出的命令活动。
“按说呢,你本来是可以回家去的,只要你醒过来了就可以。”徐生没看我,继续用他手里的刀把那几瓣橙子切成小丁。“可你后来不知道发什么疯拳打脚踢的,做梦了吧,把针挣开了,纱布也挣松了,连伤口都挣裂了。”
我皱着眉头听得呲牙咧嘴地,“后来呢?”
徐生恶狠狠地抬起头瞪我一眼:“后来?重缝呗!”
“啊——!”我痛苦地拖着哭腔叫起来,两张脸立刻紧张地凑过来问我怎么了,我歪着嘴哼哼:“疼死了!我疼死了!”
“活该!”李密屈起食指在我的脑门上敲了一下,“你下回要再敢这么干你就来个干脆的,别留个活路回头再受罪来!”

梅恩走进病房的时候我正在纳闷为什么我没哭呢?象我这么个从小就爱哭鼻子的家伙居然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一滴眼泪也没掉过,未免有些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心里平静得连点小水花儿也没有,除了偶尔感觉到疼痛之外,没什么特殊的体会。
我不禁猜想是不是失血过多影响了大脑?
“是你送我来的吧?”我问徐生的时候,梅恩推开了门。
“嗯,还有一小男孩,他说是你的朋友,姓周。多亏他一起来,不然你一直没醒过来我一个人顾不上那么多事。”他停顿了一下,“他一直到你第二次缝针之后在这屋里安顿踏实了才走。”
“那小帅哥儿对你不错啊,是你那个弟弟吧?”李密在一边搭茬。
“嗯……。”我在想,他们对我都挺不错的。
“你他妈要知道大家你还不错,你就好好给我活着!”李密犯神经地站起来,“我找多多去!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这样?操!”
我一言不发,梅恩走过来对他们俩说:“你们先出去抽根烟。”俩人一前一后出去了,房门没关严还留着条缝,不一会儿它又被轻轻推开了一点,好象门外吹过一阵风。他们去外面抽烟了?打死我都不信。

“别指望我给你送花啊。”梅恩双手插在裤兜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们外国人不是讲究看望病人要送束鲜花什么的么?怎么到我这儿就省了?”我知道他肯定要训斥我点什么,赶紧先跟他贫几句试图缓和气氛。
“我没带盆狗屎来扣你脸上就不错!”他在我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看着我对他咧开嘴笑。“有什么想说的么?”
我张了张嘴还同出声,他又伸出一根长长的手指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屁话就别说了。”我听了一愣,随即扭过头去笑起来。

“梅恩,我不完全是为了那件事在生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梅恩成了我的心理医生,每当我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会希望见到他,而他也总能及时地出现在我身边。就象他的儿子徐维曾经给我的那种感觉一样。挺有趣,他们父子都有安抚别人的本事。
“还有什么?”他双肘支在我的病床边上,很有兴趣地望着我。我有种被他看透的错觉,似乎他已经知道那是什么。
“为什么?男人都是这样的么?为什么做出那样的事情之后仍然可以那么坦然?当它没发生过。即使我当面揭穿他,他说对不起的时候就象无意中踩了我一脚那么平静。”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乎的是什么,不知道。“他会同样很无所谓地看待我跟别的男人之间发生那种事吗?”
我想起有那么一天,我隔着道门缝听见乔多多和李密说起卢菁和他的关系时他强调她是“第一次”,听上去他那么在意并且为此觉得对她愧疚。“难道我不值得他珍惜吗?为什么他可以如此轻易……而且丝毫不觉得这伤害到了我?”
“小刀!”梅恩握住我的手臂不让我越说越激动地瞎动弹,“你冷静点好么?我可不想让你再缝第三次,那样的话你的手腕会比刚犁出来的地还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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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一

[十一]

梅恩说,感情上的伤害就好象一只挥出去的拳头,在打伤对方的同时自己也会感受到疼痛。
然后他问我,会原谅乔多多吗?
其实这个问题我已经问过自己很多次了,我知道之所以这么想不开是因为还没有放下他,我舍不得放下,并且无时无刻不想着能够和他继续以前的快乐时光。但是我无法忘掉那件事,每次在这个问题上犹豫时我的眼前就会跳出那个酒吧厕所里龌龊的一幕,我觉得如果原谅他的代价是从此每天把这个镜头回想至少一遍的话,那我还是不要原谅他比较好。
于是我对梅恩说,不了。那语气就象明明还没吃饱却又礼节性地拒绝他再为我添一道菜一样言不由衷。

我知道男人们很容易理解哥们儿拈花惹草的恶行,所以李密和徐生在门外消失后我认为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回来劝说我安慰我,希望我原谅乔多多一回。我讨厌再重复这个话题,更不想听他们为乔多多说的好话,虽然我猜想在开始的时候他们会当着我的面把他恶毒地咒骂一顿。
梅恩被一个电话叫走后,我用一只右手费了半个多小时才换好衣服,趁着走廊里开饭时的混乱,把裹着纱布的左手藏在衣服里溜出了医院。

院子里空荡荡的,我握着家门钥匙悄悄走过一排排楼房,脚步声响在干燥的水泥地上,我感觉自己象个见不得人的贼。拐弯时冷不丁看见乔妙妙站得直直的身影,差点撞在她身上。
妙妙用一种很复杂的表情看看我,然后皱着眉头对我指了指前方。
李密、徐生和乔多多三个人坐在楼前健身的小操场上,他们三人分别坐得远远的,谁也没在说话,李密和徐生都看着乔多多,多多低垂着头,看上去样子有点怪。
他们三个人都听见脚步声了,可只有李密和徐生抬起头来,李密惊讶地瞪着我:“你有病啊!跑出来干嘛?”随即他又很懊丧地撇着嘴叹口气:“操!”
徐生也是一副颇为怪异的表情,似乎他们做了什么不好的事被我当场捉住。

即使乔多多低垂着头我也能看出他被打得不善。
他听见李密的话抬起头来,目光并没有迎向我而是投在我从衣服里露出的左手上,那圈纱布白得十分刺眼。
我走到他跟前蹲下身,他的眉梢上有一道伤口,血把眉毛凝结在一起,颧骨和下巴上都有印记,嘴角肿起来一大块看上去象嘴里含着块糖。他身上的衣服都变得又脏又乱,裤子的膝盖和裤脚部分已经破了。李密那孙子下手一定很重。
我伸手在他眉梢的伤痕上摸了摸,“李密你个王八蛋!怎么打这儿了?眉是主兄弟的,眉上带了伤,兄弟情谊会受损。”
乔多多握住我的左手托起手臂,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没说,他的眼圈突然红了,咬着嘴唇扭过脸去。我看见不断涌出的泪水顺着他五颜六色的面颊流下来,在那块肿起的嘴角划了个弧线坠在下巴上。

我看着他,眼前模糊一片。不管之前怎么恨他怨他发誓不再和这个人有任何纠葛,在这时候都消失了,他让我又心疼又觉得委屈,只要能和他好好地继续以往的一切,不要再发生波折,让我怎样都可以。我知道自己迈不过这个叫爱情的门槛,无论多希望自己表现得有骨气点,不要轻易原谅这个让我很伤心的家伙,可我仍然很软弱地爱着他。
只一眨眼,眼泪掉下去,在地面上形成一个硕大的阴影,我再次看清了眼前的乔多多。他转回头来,皱着眉,眼睛红得象个宿醉未醒的酒鬼。他很小心地伸出他的脏手在我脸上抹了抹,半晌低低地叫了我一声:“小刀…………别哭……”
我伸出右手轻轻拍掉他的手,然后扑进他的怀里,痛快淋漓地放声大哭。

乔妙妙一脸不屑和冷酷地拿着酒精在她弟弟的脸上擦洗,乔多多疼得腮帮子上的肌肉直跳却一声也不敢吭。
在众人的劝说下,我由徐生陪着回医院去,临走时乔多多说他晚上去看我。
一路上我和徐生什么都没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猜测我会怪他们打乔多多的事。突然之间觉得没话讲,有了些说不清的距离。
进医院大院后,我看见住院处门前的青松下周放抱着一束象花一样的东西在那里溜达,见我们走来他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
那是一支大大的粉红颜色的棉花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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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二

[十二]

我的手腕上留下了一道不太显眼的伤疤。别人说它不显眼,我自己却觉得它很清晰,在我略显苍白的手臂上,这道暗红色的伤痕尤其醒目。为此我去挑选了一只护腕,在人前从不摘下。不知情的人因此看不到那下面掩藏着什么,只有我自己刻意地无法忘记。
梅恩要带着徐生到意大利转转,临行前把大家召集在一起吃饭。
酒菜还没端上来时,对着空空如也的桌台,梅恩凶悍地把乔多多臭骂了一顿,用非常不符合他身份的一大串京骂把多多骂了个狗血淋头。我看见李密和崔红军一脸惊诧,徐生却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样子,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乔多多咧着嘴角哭笑不得的脸上。

在所有人印象中,梅恩一直保持着绅士作派,可现在看起来,他在北京的日子真不是白混的。我想起初见梅恩时他在楼梯上对我灿然一笑的温文有礼,还有之后不断的接触中连个脏字也没听他说过。可眼前这家伙简直太疯狂了,要不是隔着张桌子,我估计他能伸手给多多一大嘴巴。
我们都忘了,是不是连他自己也忘了,他是徐生的老爸,和我们的父母是同一辈人呢。
徐生拉起我去外面看海鲜池,走出门时听见梅恩说:“你丫要没本事收拾事后的烂摊就他妈别去玩女人!”

我对着服务生端到眼前有脸盆那么大的雪蟹连连点头,差点把口水滴到盆里。
“小刀,你会不会怪我?”徐生轻轻地在我身后问。
我转回头看他,发觉他满脸疲惫,似乎比屋里那个洋鬼子还要老。“说什么呢?怪你什么呀?我也就是磨不开面儿揍他,不然我早动手了。”话说出口,心里一下子就释然了,原来我真的没在怪他们。都是很亲近的哥儿们,谁还会真的在心里怨着谁?
“不是这件事。”他低下头深深地吸口气,又呼出来,好象抽足了一口烟。
“还什么事儿啊?”我心情愉快地在水缸前看得两眼放光。

“在杭州的时候我和梅恩一开始就看出多多的事了,但是没告诉你。梅恩几乎从来不介入别人的私事,我想如果不是你做了这么件傻事,他还是不会和多多说什么的。可是我觉得你可能会怪我当时没把这事告诉你。”
“干嘛不告我?”我还是心情很愉快,一点也不想为这件事再怪谁。
“我觉得你太孩子气了,一点也不成熟。也许经历一些坎坷和痛苦,你会更象个女人。”他这是什么鬼逻辑?
我蹲在地上扭头瞪着他:“那你看我现在成熟点儿了么?”
他不说话,看我把手伸进放蜗牛的大盒子,挨个碰那些伸出来的柔软的触角,那些半透明的东西被我惊扰,慢慢地缩回壳里去。他把我从地上扯起来:“看样子还没有。”

徐生说他们去意大利之后转道西班牙再回来,“我开始学西班牙语了。”他说完靠在椅背上,看着我们的表情,脸上一副“料定你们会这个德性”的神态。
“学西班牙语干嘛?想跟她爸坐对桌儿?”李密指着我。
“我想过两年去南美旅行。”
“去玩一趟也要学语言?有旅行手册就行了呗。”崔红军伸着筷子见我正在他眼前抢食,就问我:“你爸现在跟哪儿呢?”
我想起刚收到的信:“还在丛林里转悠呢,他们捉了只穿山甲带到营地去养着玩,还拍了好多照片,逗着呢。”趁我说话,崔红军把我看中的蟹螯夹进他的盘子里。

乔多多又趁崔红军冲着我得意地笑时把那个大钳子夹到我的盘子里,崔红军在一众笑声里叫唤:“不带这样的啊!多多,太不够哥儿们了!”
“你先跟我抢!”我举着蟹螯转头问徐生:“你想去哪个国家呀?去多久?”
“反正肯定不是巴西,人家说葡萄牙语。”李密插嘴,“我就想学葡萄牙语,去巴西看球。”
“没想好呢,墨西哥、阿根廷肯定是要去的。想在那些地方小住一些日子,光有旅行手册不够用。”徐生抻着脖子扭着头,“最近几年我太累了,而且南美一直没去好好玩过。”
“腐败啊!”崔红军叹了口气,“瞧你们过的日子,再看咱过的日子,不是人过的了。”
梅恩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婚姻是铺着鲜花的陷阱,至于里面藏着蛋糕还是竹签,只有跳进去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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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三

[十三]

似乎,一切都过去了,一切都在好转。

我没有和乔多多再说起那件事,就好象它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或者说我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说起它,既然我们可以继续在一起,不如干脆只看眼前和以后。他隔三差五地到学校去看我,有时带我去刘全新开的餐馆里吃海鲜,有时陪我去看电影,我痛恨逛街的毛病让他感到庆幸。宿舍里的小妖精们说我的生活已经基本符合一个女孩应有的样子了。
也许是看到事态没有象预期的那样往坏里发展,也许是时间过去一段日子后,他们想发财的心又开始蠢蠢欲动。初夏时聂征从南方回了北京,没多久,乔多多跟李密又重新钻回他们神秘秘的生意里去,我们见面的时间少了。

和以前不同的是,多多不再叫我跟他们外出,他更想让我在家或在宿舍里呆着,看书或看电影,偶尔陪妙妙去逛店。他希望我能逐渐象个淑女,而不是以往胡闹任性的假小子。我发现他对我的这种改造计划是从我的头发开始的。
当我再一次去试图修整发型时,他说:“你能不能把头发留起来?你这一脑袋碎发跟梅恩差不多,都是贝克汉姆的追随者。”于是我开始重新蓄长发,听从乔多多和徐生的意见穿正规的服装,踩着高跟鞋行走。大家见了我都说我变了个人,只有乔妙妙不欣赏,她觉得我以前的休闲打扮更招人喜欢。
我也不那么喜欢自己在外表上的变化,这些拘束的东西把我勒起来了,一点都不自由。不能随便逮哪儿往哪儿坐,也不能在大街上边走边拿个苹果猛啃,雨天迈个小水洼都要看裙摆的宽窄,多烦啊!
可我知道乔多多似乎是喜欢我变成现在这样的,他说我变得温柔了,不再象个张牙舞爪的小狮子,他喜欢我说话时语调轻柔,喜欢举手投足间都细腻。我不知道他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想要让我变成这副德性的女生,难道在他身边存在了十几年的那个我并不是他心里真正喜爱的类型么?不过既然他喜欢,我愿意尝试新鲜。

唯一让我有机会回归自我的,是周放去找我玩的时候。
随着天气越发热起来,高考的日子更近了。周放好象并不怎么紧张,他把备考之外的时间用来打球游泳,尽管同学的生活费已经凑足,他仍然跟两个同伴一起不时地跑到地下通道里去唱歌。我经常在傍晚换上自己喜欢的衣服溜达过去坐在一边听他唱,每次我走时他就唱那首《你怎么舍得我难过》。
周放告诉我他曾看见我和乔多多在校门口说话,对我身上的那身套装表现出难以理解。“你怎么会喜欢穿那种衣裳?多别扭?”他看着我身上邋遢的肥裤腿儿和军品衬衣,“还是喜欢你这种打扮。这种衣服穿着舒服看着也舒服。”他身上的衣服和我的差不多。

“嗯……他……喜欢那样的。”我不太好意思在周放面前说起乔多多。
他没说话在琴弦上轻拨了几声,过了会儿低声问:“你的手……还疼么?”
“好多了,只是感觉还很迟钝。……谢谢你。”
他笑着摇摇头:“以后别再……”我猜他没劝慰过别人,话说一半就顿住了,不知该说什么。
“我知道。”我站起身,“我得走啦。”
“啊……”周放愣了一下,好象才想起什么,“跟你说件事儿……”
“什么事儿呀?”
他欲言又止地一摆手:“算了,下回再说,你回去吧。”
“德性!”我笑话他故做神秘,转身走了。
身后响起他的歌声:“对你的思念是一天又一天,孤单的我还是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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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四

[十四]

“你踏实么?”
我和乔妙妙在厨房里收拾菜,她一边低头揪着豆角一边问我。
“什么呀?”我穿着窄窄的小裙子,怎么呆着都不是。
“打扮成这样儿。”她拿一根豆角戳着我的裙子。
“你弟不是喜欢这样儿嘛,他说我再一年就快毕业了,以后工作肯定都得是这种打扮的。再说还能显得成熟。”我直起腰,很怀念穿牛仔的自己。

“小刀我可跟你说,”听上去她话茬儿不善。“你要乐意迁就他你就迁就他,从心里往外迁就他,别有一点儿不甘心。这是一辈子的事,你把他迁就惯了,哪天你要再想回头那可门儿都没有。”
“至于这么严重么。”我上池子边儿洗了手,坐到厨具台上,举着根黄瓜咬。
妙妙轻笑一下摇摇头:“不信你走着瞧。”

正说着,乔多多探头进来:“中午吃什么呀?赶紧的,饿着呢。”说完看见我,立刻夸张地皱起眉头冲我瞪眼:“下来下来下来,有你这模样坐那儿吃东西的么。”
妙妙背对着她弟弟笑着小声儿嘀咕:“瞧见了?”
我顺从地从台子上下来,把黄瓜搁回筐里,拍了拍手。
不知为什么,似乎脑子里什么地方发出一种微妙的声音,让我心里一阵不适,仿佛有件重要的东西突然掉下来摔碎了。

这么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败坏了我的心情,整个下午我都闷闷不乐地坐在一边琢磨着妙妙的话。
我对乔多多的顺从和他对我越来越莫名其妙严厉的管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似乎一直以来他给予我的最多最深厚的某种感情在不知不觉中淡去,我们之间的关系忽然成了令我陌生不安的状态。也许这才是所有恋人之间最正常的状态,只是我并不习惯也不喜欢。

那曾经令我欢欣的令我放开自我感觉到自由自在的氛围没有了,从小到大他给予我最多的感受也忽然间消失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转眼之间我被迫长大并成熟起来,转眼之间,我失去了那种叫做宠爱的东西。
而我仍然怀念着那个很孩子气的自己,也许在多多眼里我长大了,可在我自己心里依然愿意保持着原有的那份傻乎乎的小天真。

晚上很难得地我们一伙人又聚到一起吃饭,崔红军带着他的老婆裴丽到场。裴丽以前是个象模特儿般的漂亮女孩,有点偏瘦。现在她变成了个幸福的小胖子,微挺着隆起不久的小肚子安祥地坐在那里,崔红军象个碎催一样帮她倒水拿毛巾,居然还从车里取了个靠垫垫在裴丽的后腰上。
“小刀,好久没见,你变样儿了!我都没敢认。”裴丽和我打招呼。
“是吗——”我讪讪地对她笑笑。
“嗯,变漂亮了,没以前那么活泼了。”她扭头拉着身边崔红军的手,“是吧?”

“什么?”崔红军终于忙活完把屁股放到椅子上,听裴丽问,连忙凑过头去专注地听,那紧张关爱的劲头让人觉得好笑。
“我说小刀变得比以前漂亮了,就是不象原来那么活泼,以前看着跟假小子似的。”裴丽对崔大跟班儿翻了个白眼,细声细声地说。
崔红军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象很久没有见过我了似的。“小刀……看着长大了不少,挺好的。”
“你要这么言不由衷地夸我也别太明显了啊。”我指着他鼻子没好气。
“我就不夸你!”李密拿着根儿烟跟桌子上磕着,“瞧你现在的样儿,除了名儿还原来那名儿,长的模样儿也还跟原先依稀仿佛,其他你哪点儿还象以前的小刀了?”

我不说话了,乔多多听了伸出胳膊搭我肩上:“我们小刀哪儿不好了?”
“哪儿都不怎么样了!瞧你让她打扮的,成天小套装穿着,小高跟鞋敲着,说话也细溜了,也学着笑不露齿了。看着挺好,有劲么?小刀,你自己说你觉得有劲么?”李密夹着烟的两根手指头一起指着我,又顺手从裴丽面前拿了个苹果扔过来,“就你现在这样儿,啃个苹果都没原来好看!”
我两只手抱着那个苹果再也装不出笑容来,李密说的恰好是我心里想着的。我哪儿是学着说话细溜了,哪儿是学着笑不露齿了?我连心情都和以前不再一样。

乔多多不屑地对李密嘁了一声:“你丫懂什么?女孩儿长大了打扮得乖巧点儿不挺好么,她以前疯疯癫癫傻丫头似的好啊?”
“小刀……”裴丽歪头看看我,伸手按在我腿上轻轻推了推。
我低下头看着那个苹果,张嘴咬了一口,一小口,没有脆甜的果肉在牙齿间迸碎,只有一股酸涩的汁水刺激得脸腮发麻。
我哭了。


[ 本帖最后由 妖刀入鞘 于 2006-7-18 16:16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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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七十五

[十五]

乔多多坐在出租车副驾的位子上一言不发。
我在饭桌上哭出来的时候,他把手拿离我的肩膀,用埋怨的口吻问了一句:“怎么啦?”就没再搭理我。
我起身出去上洗手间让自己平静下来,看着镜子里自己的样子觉得很陌生。我的头发略微长了,险险儿地能够到肩膀,之前那些让我欢喜的碎发变成了流海搭在眼眉上。脸上是一系列品名叫做蜜丝佛陀的东西,我不喜欢涂上唇膏后嘴巴上那种不真实的感觉,也不喜欢呼吸间那一股脂粉的香气,它和我习惯了的璀璨全然不同。
在感觉到自己变得有些金贵的同时那个大大咧咧活泼自在的我越来越远了。别人都看出我失去了以往的活泼,难道多多会不知道么?还是,这根本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出租车开到大院马路对过停下来,乔多多把钱递给司机,推门下了车。他径自过了马路,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扶着车门眼瞅着他大步走进院子,就重新坐回车里让司机发动了车。
乔妙妙接我电话的声音有些模糊不清,她说她独自一人在周放家的那个火锅馆子里吃饭,要是我没事就过去陪陪她。
我以为她说话时嘴里塞着块肉,走到她面前时才发现她醉了。

“是不跟我弟吵架了?”妙妙小脸红扑扑的,往日一丝不苟的发丝有一缕垂到脸腮旁,为她增添了些妩媚,她用微笑着的迷蒙双眼看向我,带着慵懒的醉意。
“没吵起来,他理都没理我就回去了。你怎么知道的?”我招呼柜台上送啤酒过来,顺手把她面前的喝剩一半的小二锅头拿开,旁边还有两个空瓶。“你一人跟这儿喝这么多,想死啊?”

她保持着微笑低下头:“我又没喝高,挺舒服的。刚才李密来电话说了两句我就想把你叫过来了。跟这儿呆着挺好的。”她拿着双筷子在碟子里漫无目的地乱搅和,“我喜欢上这儿来,往这儿一坐就觉得特踏实,比坐在家里还踏实。”
记得她以前和徐生来过这里,也和梅恩来过,我猜她今天一个人这么失控地上这儿来喝酒肯定是想着梅恩那洋鬼子呢。
“妙妙,梅恩和徐维……”

“别跟我说这个。”她头也不抬地举起手对我摆了摆,“我告你啊,别指望男人能明白你在想什么,也别指望他们会在乎你在想什么。我那个混帐弟弟也不例外。你……越是爱他,你就越不值钱!”
她抬起头来,眼光飘渺地浮在我脸上,笑盈盈地问:“知道么?”
不等我说什么,她又慢条斯理地把目光飘到我身后,挑起一边唇角笑道:“看什么呢,小孩儿!”

我转回身,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站在我身边,瘦长的胳膊半垂着,两手各握两瓶啤酒。他被乔妙妙这么一问,愣了一下,立刻眯起眼睛很腼腆地笑了,眼睛躲躲闪闪地不敢看向我们,白皙的脸上泛起一点点有趣的粉红色。这模样让我想起周放。
他低眉垂眼地放下酒,老老实实地走了。
乔妙妙慢慢站起身,把手里的筷子往桌上一搁:“真奇怪了,这家见到的男孩子都是一副天真纯洁的小模样!”说完她转身朝洗手间走去。

我扭过头去看那男孩,意外地看见了周放从后面走出来,他跟那男孩嘻笑着打闹了两下,把一双脏手往男孩雪白的衣衫后襟上抹。然后,他的目光遇到了我的。
“怎么这么晚来了?刚才这桌没见着你,就看见那个姐姐了。”周放走过来。
“你嘛呢?”我没答他的话。
“我考完了,大放松,帮家里收拾呢。”他扭回头看看那男孩。
“那是你同学呀?”
“不是,是我一发小儿,老家过来的。”周放迟疑地停顿了一下,“我家……要搬走了。”他伸手在额前挠挠,有点不知所措。“上回就想告你来的。”

“搬哪儿去?干嘛不干了?”他家店不开了?那以后妙妙没有地方回忆了。
“回老家去。我妈一直留在沈阳做生意,最近生病了,又不愿意来北京,非让我爸回去,正好我报考的学校也都不是北京的,所以干脆就把这馆子收摊不做了。”
“那……以后在北京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想着他报考的成都的大学和他将要回去的沈阳老家,一个西南一个东北,真远。
“是呀……以后……”他停顿着,不知往下说什么。

“小刀!”乔妙妙站在洗手间出来的通道口向我大声叫着,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握着手机,在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双带着惊恐而大睁着的眼睛看上去格外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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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26 23:2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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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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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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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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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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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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